《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2022年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出版五周年,也是作者林奕含自杀去世的第5年。

因为在少女时代被老师性侵长达五年,即便在成年后有了珍爱自己的丈夫,有了自己的作品,但重度抑郁症患者林奕含还是依然选择了自杀。

“哎,你为什么读《房思琪》啊?”“它的作者林奕含在家里上吊自杀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等到一个生命消逝的时候,我们才会把她的经历、她的作品重视起来,对待梵高是这样,对待林奕含也是这样。

林奕含,1991年出生的年轻小姑娘,漂亮有灵气,书籍扉页上侧脸一笑的的小狡黠,画面动人。她的梦想是如大江健三郎所说的那样:从书呆子变成读书人,再从读书人变成知识分子。可就这么一个如此朴实的愿望,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了。这个灵气逼人、心怀梦想的小姑娘,因为年少时被狼师性侵长达数年,而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曾尝试过三次自杀,最终在2017年的4月27日,于家中自缢,放弃了这个世界。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林奕含说,这本书献给“等待天使的妹妹”,即千千万万个房思琪,希望她们能获得幸福。这千千万万个房思琪,指的就是那些被陌生人或者熟人侵犯猥亵过或者被恋童癖猥亵过的孩子。书中的房思琪从13岁开始,被邻居补习班老师李国华,以补习的名义,侵犯长达五年之久,最后因为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而发了疯,住进了疗养院。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算是林奕含的自传,林奕含自杀之后,出版社公布了她父母的一则声明,称小说女主角房思琪其实就是林奕含自己。随后,林奕含父母还指出,还有三名女学生遭同一位老师“伤害”,但为了保护三名女学生,林奕含坚持不肯透露她们的名字。她创作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受过伤害的房思琪们一点温暖和陪伴,她喊她们“等待天使的妹妹”,因为她们最应该获得幸福。

我们在课堂念书、跟同龄人嬉闹的大好时光,林奕含大多在医院度过。在创作《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时,她每天要写八个小时,写的过程痛苦不堪,泪流满面。她说,我怕消费任何一个房思琪。我不愿伤害她们,不愿猎奇,不愿煽情。所以她的小说从没有刻意的渲染,有的只是平铺直叙,仿佛她不是这本书的主人公,而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林奕含太善良,又太敏感,她害怕自己的文字伤害到那些本就脆弱的女孩子,所以需要反复确认写书的目的。

“你知道吗,你的书里有一种密码。只有处在这样的处境的女孩才能解读出那密码。就算只有一个人,千百个人中有一个人看到,她也不再是孤单的了。”

“真的吗?”

“真的。”

她恨透了自己只会写字,如果多些别的技能,或许能给房思琪们更多的帮助。可恨自己只会写字,她说:“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她觉得自己的文字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她自己。偏激的时候,她讲,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其实怎么会没用呢?文字到底是有用的,因为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房思琪,她们互不相识,各自处在各自的世界里痛苦,而这本书,能给她们带来一些慰藉和陪伴,这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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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主要分为怡婷视角的乐园、思琪视角的失乐园以及伊纹视角的复乐园。乐园里,全是欢声笑语,承载着怡婷和思琪的快乐,在台风天气分发汤圆、借同学抄彼此的作业、一起读各种文学名著。怡婷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即使平淡,但也算幸福。可是怡婷不知道,在她肆意享受青春的时候,她的朋友思琪却在深渊里挣扎。直到思琪发疯,怡婷读到她的日记,才了解到思琪的痛苦。她被辅导班老师性侵长达五年之久。五年前的思琪什么样呢?才刚刚十三岁,有着花一样的年华,和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未来。

怡婷和思琪从有记忆以来就是邻居,她们是灵魂上的双胞胎,有共同的爱好——文学,与别的小孩最大的不同是,她们读波德莱尔而不是《波德莱尔大冒险》,第一次知道砒霜是因为包法利夫人而不是九品芝麻官。她们有着深厚的友谊,思琪会把最爱吃的麦芽糖留下来给怡婷,怡婷也会在生日送思琪小礼物,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写明信片道歉,她们是世界上最普通的两个小女孩,彼此扶持,用只有对方才懂的唇语交流。她们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都有着明亮美满的人生。可是本该是齐头并进的两个小女孩,却因为思琪的被侵犯而失散了。

思琪和怡婷在去台北求学的车厢里,看到一对母女,三四岁的小女孩大声的对母亲说爱,这一幕竟然令思琪流下了眼泪。因为是在离家的火车上,所以怡婷问她:“这算作乡愁吗?”思琪说:“怡婷,我早已不是我自己了,那是我对自己的乡愁。”到后来,思琪住在疗养院里,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时候,怡婷才明白思琪的意思,彼时,她总是在各种情境中想到思琪,在和心上人第一次接吻时、在奶奶过世时自己跟唱心经时、在天气晴好时在阴天下雨之时、在百货商场打折时,经历这些琐事的时候,她一直想着思琪。因为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她灵魂上的双胞胎,再也不能经历。时过境迁,她终于明白,这一切,这世界,都是思琪素未谋面的故乡。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失乐园里的描述,全是怡婷从思琪的日记里一字一句抠出的字眼,也许林奕含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也是这样,从自己的日记本里一字一句的抠着字眼,把这段痛苦不堪的记忆讲述出来,渴望为一些同样经历的人送去一点陪伴,不敢想象这过程到底有多痛苦!林奕含说:“很多读者说小说太苦了读不下去。我多么羡慕,只是小说就读不下去,我还有人生,人人要我活下去啊!”房思琪的痛苦起源于新搬来的国文老师李国华。

新来的国文老师李国华是思琪和怡婷都喜欢的,她们私下给邻居排名:李老师最高,深目蛾眉,状若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这是文章最初给李国华的描述,小女孩眼中的国文老师如谦谦君子,博学多识。可惜她们太单纯,不知道有一种人,披着人皮,却有着恶狼的灵魂。

李国华主动提出为女孩们辅导作文课,把每周听伊纹念书的时间改换为交一篇作文给他。最开始是两个人同时交作文给他,没几次,他就借口说,人多了在一起都是闲聊,不能很好的讨论,不如改为一天思琪,一天怡婷。因着女孩们对老师的崇拜,没有人有异议。殊不知那满屋的书籍和辅导的作文课,不过是他捕猎小女孩的道具罢了。怡婷因为平凡的容貌而逃过一劫,而漂亮的思琪,却在补习的借口下,遭受了老师的侵犯。

这个满嘴仁义道德,念着儒家“温良恭俭让”的男人,他比真正的小人还要可怕。“温良恭俭让”在他这真正的含义是:温暖的是体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可怕又令人作呕,他利用学生对老师的崇拜心理,将残忍的魔爪伸向那些天真的女孩子们,诱奸了连同思琪在内的四个小女生,还用语言把自己包装成为爱所困,他对思琪说:“我在爱情里是怀才不遇”,多么可笑!或许他内心自诩为风流才子,妄想这些女孩子为他的可笑的人生增添一些色彩。倘若不是思琪将此事写在日记里,被怡婷读到。

或许将来他垂垂老矣,不能再实施兽行之时,会像胡兰成一样,再写本《今生今世》,说句“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作为国文老师的强项,就是用语言为自己粉饰,在侵犯了思琪之后,他却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假借爱之名,行使恶之事。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思琪在日记里说,这整起事件很可以化成这第一幕:他硬插进来,而我为此道歉。李国华是聪明的,他知道社会对性的禁忌,强暴一个女孩,全世界都会认为是女孩子的错,连小女孩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错。

思琪曾两次试探性的向妈妈倾诉这件事,一次是在饭桌上,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还有一次思琪在家一面整理行李,一面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对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不认识”“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在思琪问到妈妈关于性教育的问题时,妈妈诧异的眼神让她知道,这场关于孩子的课程中,父母早已经缺席旷课,而他们却天真的以为还没开课。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自杀的林奕含和疯了的房思琪,恶魔在人间

复乐园中,伊纹用失去一个孩子的代价,终于对丈夫绝望而选择离婚。如果伊纹在第一次丈夫家暴的时候,就勇敢的站起来,清楚的看清家暴的真相:0次与无数次,也许她会过得更开心一些。听说过很多关于家暴与性侵的案例,每一个都让人心情沉重。都说艺术源于生活,或许开头那句改编自真人真事,才是最让人心痛的,不管是伊纹的婚姻经历抑或是思琪的黑暗经历。

伊纹姐姐是在结婚后成为思琪和怡婷的邻居的,书里是这样描述伊纹的样貌的:“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眼睛大的有一种惊吓之情,睫毛长得有一种沉重之意,鼻子高的像她在美国那一年除了美语也学会了美国人的鼻子,皮肤白得像童话故事,也像童话故事隐约透露着血色。”其实书中有很多这样有趣的譬喻,或许有的人会觉得造句过多,太过注重辞藻的堆砌,但是我更喜欢这种表述,因为它的有趣。

许伊纹二十多岁,出身名门,容貌姣好,在美国念比较文学学位,后来因为学业被婚姻打断,便没有再继续。在婚姻里,伊纹比较懦弱,说是爱也好,经受了多年家暴,却没有选择反抗,而是一味的选择原谅。在最后丈夫钱一维把他们的孩子打掉后,才下定决心离婚。她是思琪和怡婷的文学保姆,常常念书给她们听,在同辈人连九把刀和藤井树都还没开始看的时候,就教给他们陀思妥耶夫斯基。她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文学梦被婚姻折断了腰,希望在小朋友这里得到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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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疗养院看过思琪后,伊纹跟怡婷说:“你才十八岁,你有选择,你可以假装这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怡婷,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她那灵魂的双胞胎早已经无缘这世界的一切,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怡婷,希望怡婷以后背负双份的责任,代替思琪或者说帮思琪过完她无缘再续的一生。我想伊纹说的这些话,也正是林奕含写这本书的目的,希望那些看到这本书的人,不用接触,就知道世界的背面是什么样!

世界的背面就是小说里道貌岸然的狼师、就是电影《素媛》里诱拐小女孩的大叔、就是现实中种种不可想象的恋童癖、强奸犯。前些天,一位甘肃的19岁女孩跳楼自杀了,因为严重的抑郁症。而抑郁症的起因,是她高二的班主任曾对她进行多次猥亵。这样的例子太多,因为这世界上有太多的阴暗面,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不小心混进了魔鬼的灵魂,所以让很多小孩子来不及长大,便已经枯萎。

多希望思琪13岁的时候,在被侵犯之后,能勇敢的说,不是我的错,我还是个好女孩,而不是说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多希望小思琪在第一次被侵犯的时候,能勇敢的说我不要,而不是我不会。长大后的思琪终于明白应该说我不要、不可以,可是已经太晚,人生不能重来,她的抑郁也不可抑制。恶人作恶,不该是受害者埋单。如果不是性教育的缺失,思琪不会在被侵犯之后,还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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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琪的父母也是间接让思琪失去乐园的人。中国人大多含蓄而克制,因为几千年的封建禁锢思想的影响,对性话题讳莫如深。前段时间有个关于小学生的性教育读物,在网上大火,原因是孩子家长认为书上的内容太过直白,孩子不应该接受性教育。可是有一句话,你要知道,你嫌性教育太早,坏人永远不会嫌你的孩子太小。不要像房思琪的妈妈一样,在孩子的性教育上缺席,也恳请所有的父母,不要谈性色变,这只是众多教育中的一种,没有什么特殊,不值得隐藏。

在伊纹的复乐园里,她后来遇到了自己的追求者毛毛先生,对她温柔耐心。毛毛先生不仅是伊纹的救赎,也是林奕含所向往的光明所在。伊纹的人生,是思琪来不及长大的未来,如果没有被侵犯,思琪的未来也将是这样金光闪闪的,会和同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会和怡婷逛遍所有的商场,和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孩一样有着自己小小的烦恼和心事。只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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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接触过世界背面的孩子们:即使人生不能重来,以后的路上也可能会经历很多的波折和艰难,可能会经受常人不能想象的痛苦,但是也千万不要放弃。因为未来我们总能遇到一个像毛毛先生一样的人,他不一定非得是爱人,也可能是你的家人,也可能是你的朋友,也可能是一个陌生人,他会像救赎伊纹一样救赎你。郝思嘉也说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所以先别放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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