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是一位离休的老干部，年届九旬。身体一直还好。前几天心率稍有不适，住进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精心诊治，今天下午就要出院了。听到这个消息，全家都非常高兴。
这是我记忆中，这么多年来，婆母第一次住院。而且两周过后，恢复得这样好。特别让人欣慰。
干休所来电话说，司机班的战士们开车一个小时以后才到医院。我让婆母躺在床上再休息一会。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望着老人痊愈的脸庞，突然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与婆母年龄相差无几。而且身材也有些相像。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的大年初四，母亲突发心脏病。弟弟要给120急救中心打电话。母亲直摆手，低声说：“人家都在过年，救护车来了会打扰到别人。” 坚持让弟弟开车送她去医院。
那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住院的经历。
进到病房，护士帮母亲换上病号服，把她来时穿的衣服交给我。我把衣服洗净后，放进病房的衣柜里。我想等母亲出院时再穿。
第二天是大年初五，母亲的病情稍有了好转。我和嫂子包了饺子，正准备给母亲送往医院，却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说母亲“病危”。
接到电话，我脑子瞬间空白了。医院离我们家不远，我心急如焚，和家人飞一般地赶到医院。进到病房，只见母亲身上插着无数的管子，刚从昏迷中醒来。医生告诉我们，症状已经缓解了。我们兄妹几人这才如释重负，紧绷的心弦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几天后，眼见着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好转，我们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哥哥给我们俩商量说，母亲出院以后，都要抽时间多陪伴一下她老人家。我们一一答应下来，只盼着母亲早一点康复，好出院回家修养。
在医院，我白天陪护母亲。他们哥俩值夜班。我知道母亲的心脏一直不舒服，但有人来看她时，母亲却总是强打起精神，尽量不让人家看到她的病态。
母亲从年轻时就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在单位是中层干部，工作兢兢业业几十年。
父亲逝去之后的十多年里，她一直独居。有时我们兄妹几个想接她去家里住一段时间，但她总是不肯，她说她喜欢一个人生活。
不仅如此，平时她只要能自己做得了的事情，从来不给我们打电话。身体偶有不舒服的时候也很少吭声。所以我们给她打电话时，她常常报喜不报忧。
我每次回家，推开房门，就会看到母亲慈祥的笑脸，还有一桌子我们最愿吃的饭菜。母亲包的饺子也特别好吃。馅大皮薄而且精巧。她知道我和哥哥胃不好，不能吃韭菜，而弟弟最喜欢吃韭菜肉虾仁馅的，所以每次总是做成两样馅。临走时，母亲总要让我再带一点饺子回去。她知道我很少自己包饺子吃。她也最疼我。
母亲一向顾念着我们工作忙，有小家需要照顾。
有一次，她犯了颈椎病，在超市买菜时突然晕倒。还是邻居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母亲最后这次生病也是拖了好几天才告知我们。为此很长时间我们一直悔恨不已。
记得在医院陪护母亲的那段日子，每天从医院的电梯里，总会看到有病人家属拎着被褥，脸上带着欣慰的表情。我知道一定是他们的亲人病愈要出院了。
走出电梯，我时常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惆怅。但很快又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我的母亲也很快就要出院了！这样一想，我的心里释然多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周过后，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肺部感染越来越严重。医生们多次会诊、治疗，都无济于事。母亲住的医院是省城最好的医院，我们别无选择。
我祈祷上苍，期盼能出现奇迹。然而，我们最终也没有等来母亲病情好转的消息。
就在正月里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我亲爱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天，窗外的雪花无情地扑打着病房的玻璃，房间的暖气开着，但我却觉得浑身冷得发抖。……
“妈妈！妈妈！干休所的车到了！”儿子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来接我婆母出院的车到了。我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赶紧拎起一个包裹，向电梯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