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 文/赵林祥

在西府农村,照老辈人传下的风俗,庄户人入住新居前,首先要暖房。

新院里的房子盖好后,置办齐全大小家具,选个吉庆的暖房日子,通知众亲友。接下来就是分头开始做前期准备工作。前一天,主家上街采买酒肉菜肴,过大事(办得规模大)的话还要搭宴棚、请厨子、叫劳客、杀猪宰羊、放电影,全村人跟着热闹一番。在男主人带着劳客们张灯结彩、搭红挂花布置新居时,女主人则在老屋的厨房里忙着发面烙锅盔。小麦是西府乡间最主要的粮食作物,数千年来,麦面锅盔一直是老百姓最喜爱的食物,也是长途跋涉时方便携带、充饥果腹的首选。暖房时带的锅盔是全家人的口粮,一般直径尺八、一拃多厚,用麦草细火从下午一直烤到次日凌晨,中间烟火不断。在反复翻转中,锅盔两面被烤得黄灿灿的,散发出幽幽的麦香。

次日,在黎明的曙光升起前,一家人从老屋向新居迁移——男主人端起盛着锅盔的大铁锅,女主人背一篓在灶膛内引火的麦草,儿女们则提着盆盆罐罐碗筷等灶具、挑一串红辣椒,一家人穿街过巷到达新院子。先别急着进门!放一挂“开门炮”,然后再进屋。这时女主人不时从背篓里扯出一把麦草,要保持柴火不灭,直到把锅搭在新灶口上,然后把燃着的麦草引进灶膛。而男主人此时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将锅盔翻转过来,倒扣在锅里。这个举动是有讲究的,即把全家人的口粮从老屋迁移到新居,扣住财气福气,意寓新日子吃穿不愁,烟火不断。至此,迁移仪式结束。

这会儿,天也大亮了,前来贺喜的亲友陆续到达。有的挑一长串象征日子红火的红辣椒;有的肩披着一床吉庆喜气的大红被子;还有的提着新添置的灶具、面盆碗筷……来客在门前都要放一挂喜炮,在劈哩啪啦声中,火红的碎纸屑漫天飞舞,与搭着红被面、挂着红灯笼的门楼相衬相映,好不红火热闹!

众亲友都到齐了,于是男女老少围坐在新房子里,凉热盘子已经摆好,主人隆重地捧出精心烙制的厚锅盔,当众切开,供亲友们分享品尝。吃罢馍馍和肉菜,再上油汪汪的臊子面……撤了酒席,摆上茶水糖果,主人陪着亲戚朋友喝茶聊天,说家长里短,叙盖房的艰辛,侃乡里的奇闻轶事,谈以后持家兴业的打算,屋里院中不时爆发出朗朗的开怀大笑。孩子们更忙了,嘴里噙着糖果、嗑着花生瓜子,手里拿着麻花,满屋满院追追撵撵,尽情地耍闹。原本没住过人的新房,一时间,娃娃吵大人笑,人声鼎沸、热热闹闹、人气旺旺。吃过午饭,待到下午,亲友们纷纷告别回家。经过一整天的欢聚,亲人朋友给新房增添了活力,留下很旺的人气,这些都将伴随着主人一家走过以后的风雨人生。

在西府各地,不仅乡村人讲究暖房,城镇人买了新楼房,迁居入住时也会招呼亲友们前去暖房。流传数千年的暖房习俗,在亲友间凝心聚力,人们互相祝福添喜,唯愿日子越过越红火。